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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書名,《人性的證明》裡最終破案的關鍵乃是訴諸兇手內心依舊保有之人性。在證據一再被銷滅,案情陷入僵局時,刑警們企圖喚醒兇手與被害者之間的感情,透過層層推理,最後使得兇手坦承認罪。然而兇手雖然伏法了,這樣的結局卻不令人滿足或欣慰。反而是一種懊惱與大時代的無情縈繞不去。


這本書的靈魂,如果真要找出來的話,筆者認為不是故事中的棟居刑警、不是隱姓埋名的八杉恭子,甚至不是故事中的任何人物,也不是棟居刑警內心裡不時浮現的、年幼時目睹父親被駐日之美軍羞辱毆打至死的殘酷畫面,雖然那確實是一幕令人驚心動魄的難忘畫面。我認為那是以一個誰都想像不到的事物而作為發軔,美麗又哀傷地變成了本書的靈魂,就像靜靜的葉片飄臨上紛細的白雪。


那是一首西条八十的詩─


─媽媽,那是我好喜歡的帽子唷!
我那時候好懊惱喔,
因為,一陣風突然吹過來。
─媽媽,那時候有一位年輕的賣藥郎走過來,
穿著深藍色的綁腿,戴著手套。
他想替我撿帽子,卻不小心跌斷了骨頭。
但是最後還是沒撿到。
因為掉進好深的溪谷裡,那裡的草長得比人還高。
─媽媽,那頂帽子到底怎麼了?
那時候路旁盛開的野百合花,
早就枯萎了吧?
然後,在秋天,灰霧籠罩的山丘,
在那頂帽子下,也許每天晚上都有蟋蟀在鳴叫著。
─媽媽,一定在此時此刻,
約莫在今晚,在那個溪谷裡,已經靜靜地降下了白雪。
以前,閃閃發光的、那頂義大利麥稈帽,和我寫在帽子裡的Y.S,一起埋進了雪裡,靜靜地、寂寞地…」


這首詩的感情強烈地搖動了我的心。那些隱藏在字裡行間的依賴與親情在筆者的心裡留下不朽的印痕。


書末的後記裡作者寫到,自己曾於大學時期在霧積深山裡的一間溫泉旅館入住,奇妙地邂逅這首〈麥稈帽之詩〉。當時,這首以「媽媽,我的那頂帽子怎麼了?」這句話為開端的詩,印製在便當盒的包裝紙上,一般人恐怕會不在意地扔棄了吧。然而作者卻為詩中的內容所動容,感覺自己彷彿被母親擁入懷裡呵護,腦中不禁出現關於母親的各種不同的溫柔記憶。相隔二十多年後,森村誠一便以那時體會到的感情與感動投入於寫作,以這首詩作為骨幹,完成了《人性的證明》。


全書的內容若姑且以刑警棟居作為世界的中心,眼尖的讀者可以迅速地分出三個巨大的板塊。一個是以紐約城為主的的世界板塊,上演著紐約警察肯、被謀殺的強尼、強尼的父親、等人的活動足跡。一個是以小山田尋找自己妻子為主線的世界板塊。也可以算是推理中的次推理。小山田步步推理妻子的失蹤,懷疑、尋找可疑的外遇的對象,直到發現一個年輕有大好前途的企業主管─新見。劇情從此迅速發展,而妻子已死的確認也意外地串起了第三個世界板塊,以渴望對母親復仇之郡恭平為主角的支線。


或許是作者的寫作哲學,本書所有出現的人物都有著明顯、不可分的關聯。本書中死亡的人,計有三人,除了開頭被刺死的強尼,其餘兩人則都犯下了道德上的「罪」。於是乎他們的死亡變得像是作者所傳達出的一種無言之批判與譴責,變得具有道德上的意含與啟示。或許不是每個人都會喜歡、接受這樣的安排。尤其是文末紐約警探肯的死亡,就劇情的發展看來完全沒有「死亡宣告」的蛛絲馬跡。然而作者卻在最後將其與日本警探棟居幼年的故事偷偷地牽上了一條線,一條扛上了民族感情、種族仇恨的血辱之線。街旁無名的混混無緣無故地朝肯的腹部刺了一刀,接著肯便在懺悔往日所做的過錯中死去。這種天外飛來一筆的作法,著實令筆者吃驚。


本書的寫作原料不包含驚悚、神秘以及文字的精準優雅。因此讀者不會看見層層堆砌的、令人望之生慕的文字高牆,裡面也沒有奇幻的人事或極端暴力、緊張的情節。看慣了現代日本融合了奇幻、少年、科技與社會寫實推理小說的讀者可能會漸漸失去閱讀的耐心。然而,其平實不誇大的文筆風格卻也是支線間的劇情能平順地結合的一大原因,也是作者能確實地探討「人性」的保證。若以一句話作為此書的評論,我願意說這是一本美麗而值得一讀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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